格蘭，是南投清境山區有名的人物，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；山下，則有上百萬人，看過他導演的綿羊秀。

生長於「羊比人多」的紐西蘭，他20歲開始剪羊毛，從本國剪到世界各國，剪出姻緣路，娶了台籍翻譯當妻子，此後更剪出與眾不同的人生道路：赴台定居。

找到最像紐西蘭的清境，成了全台僅見的剪羊毛人，但他最享受的時光，不在歡聲雷動的秀場，而在牛羊為伴的僻靜山巔，只有這裡，異鄉最像故鄉。

原來，清境響叮噹的大紅人，也是最寂寞的思鄉人。

採訪／蔡佳玲　攝影／莊宗達

格蘭操著洋腔洋調的國語說：「羊不會乖乖坐好，要用雙腿將牠夾緊。電剪剃下的毛，經消毒處理，可紡成毛線、作成毛衣。誰要帶一撮回家？」他將剃下的羊毛拋向空中，逗得滿坑滿谷的觀眾，歡聲雷動。

南投清境農場的「綿羊秀」，始於1998年，把羊從「肥嘟嘟」，變成「光禿禿」，獨步全台，給農場打響名號，以8年總和計算，超過423萬名外地客，締造4億多元營收。

少壯年華 剪遍全球

台灣遊客頂多開數十公里的車，到此看秀，格蘭卻飛了千萬公里，來此表演。清境居民提起他，總能貢獻幾件關於他的八卦，彷彿和他熟透；但他最熟識的，卻非語言要通不通的台灣人，而是「一切盡在不言中」的羊隻牛群。這位「清境紅人」其實是最寂寞的思鄉人。

「我的故鄉，在紐西蘭北島的羅特魯瓦，爸爸、哥哥都在農場工作，養很多羊、乳牛。」格蘭說，紐西蘭人口不到400萬，卻有4000萬頭羊。

「太多羊等著剪毛，因此我們是剪羊毛高手。不過這是季節性契約工作，冬天羊要留毛禦寒，我們無事可做，便飛往澳洲、美國、歐洲剪羊毛。」他就這樣繞地球1圈，見識到傳說中的美國沙漠和牛仔。

後來，他投入剪羊毛表演，「我的國家湧進許多亞洲移民和觀光客，第1批是日本人，接著是台灣人，最有錢的是韓國人。」外來客改變紐西蘭的經濟，也改變他的人生：秀場聘有中、日、韓、泰、德等國翻譯，服務外籍遊客，和他搭檔表演的台灣移民吳惠慈，進一步成了他妻子。

他畢竟是農場長大的男孩，赴台省親有如鄉巴佬進城。「對台灣的第一印象好極了：氣候好像烤箱，食物味道那麼多，夜市那麼熱鬧！」

婚後移居北縣板橋，長住的感受卻和旅遊截然不同，都市生活比農場複雜百倍，人際關係在翻譯過程中走味。

台灣女婿 見草狂喜

他曾遷回紐西蘭，不料故鄉已如他鄉：到屠宰場工作，生活沒進步，他懷念充滿各種可能的台灣，又搬了回來，開始在這異鄉裡找故鄉。「走在台北大馬路的人行道，看到瓷磚縫隙冒出一根草，會興奮得懷疑它不是真的。曾打聽台灣哪裡有像紐西蘭一樣，養羊的大山坡，朋友說清境農場有！」第1次上清境，他發現這裡有很大的改進空間，職業病再犯，自告奮勇幫羊剪毛。

「我們回絕他好幾次。」農場組長李睿說。「以前請工讀生剪羊毛，1天只能剪2~3隻，還常把羊剪傷。格蘭說他1天可剪200隻，我想：農場才70隻羊，半天就被你剪光了！更不敢用他。」

毛遂自薦 剪出名號

他和妻子不死心，備妥風光的履歷、證照再試。農場同意給他機會，由場長率隊，員工充當觀眾，看格蘭和妻子把聞名全球的紐西蘭綿羊秀，在此搬演一番，大夥掌聲不斷，同意讓他加演。這一演，演了8年還欲罷不能，觀眾從每場寥寥可數的幾十人，暴增至萬人，「試用員工」躍身成「農場之寶」。

「我自認最大成就，是為一些人創造工作機會。」格蘭說。「以前綿羊秀只有我和妻子、售票小姐，現有一整個團隊、約10人在負責。」

他們夫婦連1雙兒女，成了清境的「公共財」，附近居民幾乎都對他的大小事如數家珍。「格蘭每逢周三，最閒！」、「他和農場的約，明年到期！」、「他已經從紐西蘭探親回來，我看到他騎車往畜牧中心去！」

但大家有所不知，是他最享受的時光，不在風光的秀場，而在人跡罕至的山巔，靜靜地架圍籬，餵牛羊，幫牠們檢查身體，做1個紐西蘭農夫真正該做、也最愛做的事。只有那刻，異鄉最像故鄉，農場的進步，和自己的青壯年歲，早已合而為一。

保暖鞋

羊皮、尼龍製成的鞋，是傳統裝備的一部分，隨他征戰紐台。

牧羊犬

格蘭養的Sam（左）負責催羊，數量超過100隻時最需要牠。Tommy（右）用眼睛驅趕羊群至定位。

綿羊秀道具

多數羊隻會持續長毛，每年至少須剪1次，通常在春天進行，以防羊隻夏天過熱。剪毛者通常1天工作9小時，是需要體力及技能的工作。

大剪

操作難度高，須特別練習。常用於高冷、下雪的紐西蘭南島。

電剪

普遍用於全球，金氏世界紀錄最快是42秒剪完1頭羊。

農場二三事

小羊斷尾

綿羊出生半個月須斷尾，防止沾染糞便感染傷口。用強力塑膠圈住尾巴，小羊會痛1小時，日後自然掉落。

架電圍籬

防止牛羊越界走失，鐵線般粗的圍籬通上電，碰撞瞬間電壓從110瓦驟增至3000瓦，發揮遏阻作用。

格蘭˙瓦利斯（Grant Wallace）小檔案

年齡：1960年生，46歲
出生地：紐西蘭北島Rotorua（羅特魯瓦）
學歷：懷瑞奇科技學院（Waiariki Polytech），之後進修商學
經歷：
27歲 開始剪羊毛，繞地球一圈
32歲 從事綿羊秀表演
34歲 與台灣女孩吳惠慈結婚
38歲 到南投清境農場，表演羊毛秀
入行門檻：美、加、紐等國，有學校或寄宿農場，提供短期剪羊毛課程。但剪羊毛須力氣大，能徒手抓羊；還須懂畜牧、操持農場雜務。先天體格和後天訓練，缺一不可。

工作地點

地址：南投縣仁愛鄉大同村仁和路170號（清境農場）
電話：049-2802222
網址：www.sheepshow.com.tw

表演時間

每周六日、國定假日上午9:30、下午2:30各1場　雨天停演

個人收入

月薪：約6.3萬元
註：聘雇單位為退輔會轄下清境農場，此薪資為記者參考公務人員敘薪，自行估算。

清境農場來客統計

2000年：13.3萬人次（921大地震隔年）
2001年：43.7萬人次
2002年：75.5萬人次
2003年：102.2萬人次
2004年：78.4萬人次（颱風引發七二水災，遊客銳減）
2005年：110.1萬人次資料來源：清境農場

雇主意見

工作敬業
格蘭婚後在台北教英文，不適應都市生活，和妻子主動提議來農場工作。一開始我們回絕他好幾次，因為以前工讀生老把羊剪傷，我們就不再剪毛。來試演過後，才敲定請他來表演。格蘭非常敬業，工作認真，手藝特好，尤其做圍籬的技術，大家有口皆碑。

妻子心聲

難免鄉愁
格蘭和我到清境表演，與紐西蘭最大不同是：以前講歐式笑話，現在改成台式。他在這裡受尊敬的程度較高，客人都很崇拜他，但他國語不夠好，無法和長官充分溝通做事理念，剛開始也不習慣大聲叫賣、粗魯的草根文化。他在這裡很寂寞，休假會固定跑台中，和同樣來自紐西蘭的朋友聚聚。

遊客說法

新鮮有趣
我們特地從雲林來看綿羊秀，格蘭的國語一開始有點難懂，要很努力聽。感覺最新鮮是剪毛的部分，第1次知道羊毛有這麼多用途，還可提煉綿羊油。

表演生動
我從台北來，第1次到清境農場看綿羊秀，印象最深是狗趕羊群的部分。格蘭表演很生動，綿羊也很可愛。秀結束後，我們買飼料餵小羊，追著牠跑。

（摘自：蘋果日報 2006.03.08）